换个角度听听医生的苦

发布时间:2019-11-02 22:17:15


在中国,很少有哪个职业像医疗行业这样被赋予如此高的道德定位,医护人员被人们称为“白衣天使”。但在医患矛盾日益突出的今天,换一个角度即站在医护人员的角度,记者看到了他们的苦楚和无奈……

医生为什么笑不出来

“医疗服务态度一直没有得到很好改变,医护人员的冷漠问题一直没有得到根本解决,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。”一位大医院的负责人坦言。他说,十几年前病人反感的医生口头禅“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”现在还挂在一些医生的嘴上。

“我想整天脸上都有笑容啊,但是我怎么笑得出来?累都累死了。”上海市某医院的一门诊医生叹道。他告诉记者:最多的一天他曾经看了150个病人。一个医生每天看病时间为8小时,也就是说,如果要看150个病人,医生不吃不喝不上厕所,平均每个病人3.6分钟。

“病人对医院抱怨最大的是排队时间长,如果一个病人排了三四个小时的队,换来的却是三四分钟的看病时间,病人怎么会没有意见?而医生一直处于一个忙碌、嘈杂的工作氛围之中,面对的又是充满怨言的病人,想要有好心情也很难。”正在医院实习的复旦医学院学生秦晓健说。

拍摄于1982年的《人到中年》,让人们看到了眼科大夫陆文婷在超负荷的工作下心力交瘁、让人扼腕痛惜的故事。22年过去了,医护人员超负荷工作的现象仍在继续。长征医院副院长缪晓辉说,现在医护人员都是每周工作6天,即使休息,一有急救手术,深夜也得赶来。

医生天天为别人的健康而忙碌,但他们自己的身体却在年复一年的超负荷工作中迅速垮下去。一位医院领导接受记者采访时说:“医生要比别人少活很多年。”

医生为什么配上保镖

比超负荷工作更让医护人员心力交瘁的是越来越多的医患纠纷。上海一位大医院的医生捋起袖子,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,他说:“我真想脱了白大褂,到医院外面去跟他们对打!”这当然是气话。

在患者或者患者家属的吵闹、推搡甚至殴打之下,医护人员只能耐心解释,实在不行,只能脱身“逃走”。医患纠纷中能够全身而退,还算幸运,全国各地都不乏医护人员被殴打致伤的实例,在成都,甚至出现了华西医科大学附属医院为保证医生安全不得不出钱为“敏感医生”聘请保镖的现象。

在瑞金医院采访时,记者听到这么一件事:一位医生半夜在抢救一位老年患者时,被患者醉酒的儿子一拳打烂眼镜,一片玻璃插在眉骨上方,由于病人情况危急,这位医生只得拔掉玻璃片,用手捂着鲜血直流的伤口继续抢救。

如今医患纠纷呈现增长速度快、处理难度大、赔偿金额高、社会波及面广、负面影响大等特点,严重影响了医院正常工作的开展。记者采访过的所有医院领导与医护人员,都没有讳言医患纠纷中医院一方的责任:少数医务人员违反医疗规章制度和技术操作规范,对手术患者术前谈话交代不详细,个别护理人员对少数危重病人或特殊体质病人潜在危险认识不到,个别医护人员处理病人不认真,造成误诊、漏诊……

长征医院副院长缪晓辉说,在目前医疗补偿机制不健全的情况下,处理医疗纠纷,一方面要整顿医德医风,患者应该拿起法律武器来维护自身利益;另一方面,全社会都要大力宣传科学,“比如说手术中的并发症,不会因为人的意志就不存在,也许十年前并发症发生的可能性是10%,现在是1%,以后是千分之一、万分之一,可能性或许越来越小,但不可能完全避免……医生谁不想把病人救活?但科学规律是不能违背的。”

医疗纠纷让医护人员在工作中如履薄冰,“中庸治疗”越来越风行,一位医生坦言:“如果我们做手术时发现病人身上有一个很小的癌肿,按医疗事故鉴定有关规定,这种小癌肿可以被忽视。如果要摘除它,可能出现意外,导致医疗纠纷,如果不摘除,病人以后可能有生命危险……这个时候,医生怎么选择?很多时候,医生就选择不摘除。”

现在医学院学生毕业时,得到最多的忠告是“要学会保护自己”。而“我不违法”也取代了“我要把病人治好”,成了医生看病时的第一出发点。

医生为什么被叫“白狼”

“白衣天使”这个蕴含了极高道德评价的称呼,如今在社会舆论中日渐蒙尘,甚至被演绎成“披着白大褂的狼”,简称“白狼”。

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。医护人员对这两个字愤懑而又无奈。“由于群众的误解,医院把很多问题承担了下来。”正在华东医院实习的医学生徐丽惠说。她以药价虚高为例:目前有规定,医院的药价不能高于15%,在上海,药品必须经过招标才能进入医院,药价虚高,有医院的原因,但最大的原因出在药商。

“医药分家”喊了很多年,但一直分不了,一位医院领导一语道破其中缘由:由于医疗体制的弊端,药价虚高而医生劳务价值偏低,现在医院基本上是以药养医,医院赚不了药钱,靠什么养一大堆人?瑞金医院一位副教授说,做一个不计成本投入的大手术,医生劳务费只有几千元,这其中包括误餐费,“你猜误餐费有多少?15元,刚够买一碗排骨面!”

收“红包”是医生遭受诟病最多的行为,记者采访过的所有医院领导都不讳言自己医院有人收受红包。但他们认为,在医生收入偏低的情况下,要想禁绝红包实在困难,在这方面,应该“堵”“疏”结合。民航上海医院副院长李如辉叹息说:“现在有一个可悲的现象,医生不收红包,患者还担心。”之所以有红包“潜规则”,就是因为现行规则有缺陷或维护不力。

一位医院领导坦言:现在公立医院处在一个尴尬的位置,一方面被定性为“公益性”,但另一方面国家财政投入太少,基本上要靠自己养活自己,再加上社会保障不完善,很多需要民政或者民间慈善机构解决的问题,却都要由医院来承担……